（1929年）民国十八年 李季濂在左四 图片来源：梁家集 公众号

一百多年前，粤西人出外打工的历程充满了艰辛与磨难。他们被当作‘猪仔’，遭受着非人的待遇，生活在恶臭的船舱中，许多人甚至未能抵达目的地便已丧命。

更为悲惨的是，他们的工作地点并非经济发达的香港或潮汕等地，而是遥远的海对岸——南洋诸岛的庄园和矿场。这些地方不仅环境恶劣，工作条件更是艰苦异常。

然而，正是这样的苦难历程，却促成了后来改善猪仔们劳务关系条件的起点。也让信宜后来成为粤西地区最大的侨乡。

这一切的转变，与一位名叫清末民初的信宜“70后”商人李季濂密不可分。

他早期的“劳务派遣”工作，不仅为粤西打工人提供了安全自由保障，这条新的打工线路，更为信宜的侨乡文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877年出生的信宜“70后”李季濂，曾通过“考公”获得大清朝廷的授予诰授知政大夫（参谋顾问）以及五品衔委用训导（类似今日教育局管理职位）。后来还出任过罗定知县（1）。

展开剩余87%

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后，那离职搞革命的70后信宜人李季濂。随着中华民国的成立，他又返回了官场。

这一次，他担任了广东省民政厅秘书、广州市政府顾问等职务。

1913年，二次革命讨袁战争爆发，以资产阶级代表的南方革命派失败，孙中山黄兴等人又逃亡日本。

连组织引路人，一直以笔为矛与旧军阀等势力做斗争的堂叔李怀霜，也被迫亡命海外。

随后的一段时间，历经护法运动，炮轰总统府等事件，让这个新成立的政府似乎又陷入了周而复始的革命。

历史上已经没有明确时间记录，李季濂是什么时候又做出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辞职决定。

哪怕是在1923年，孙中山第三次在广州建立革命政权，此时担任广东省省长的妹夫杨永泰，还有金库主任的同乡林云陔给他写信劝他继续给政府效力。他都明确回信表示。

“给银纸支持革命可以，但是L我去做官就矛瘾咧。”

气得林云陔写信骂他是革命的逃兵。

那个坚定要去实践实业救国的70后，看到来信，干脆连隐居的香港都不待了。将锦纶泰生意交给妻子甘固真打理后，便带着儿子前往了马来西亚。

他这一趟旅途，居然无意中改变了当时几万个信宜打工人的命运。

一百多年前的粤西人出外打工是什么样的？

漫长的路程，没有大巴车，没有蛇仔。只有卖身入仓的猪仔，和猪仔头雇佣的船狗（打手）。

自洋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封建大清的国门，同时打开的还有可以出国打工的机会。

早期的协助洋人劳务派遣买办，和今日骗人去缅北做诈骗的方式如出一撇。

招工条件：

好待遇，挖金山，干满三年即可拿到100个大洋安家费，出发前签约即可先拿一部分救急。

出海出国，可以改善生活，回来还可以买田买地娶老婆。

上船后，类似奴隶的“猪仔”是没有今日坐大巴那种专属床位座位，一切吃住都是在最低层的船仓。类似今日大巴车的放行李箱的仓位。

淡水资源定量供应，空气不流通，粪便桶、呕吐物和居住的恶臭船舱一同摇晃。如有反抗或吵着中途回去的，基本会得到船狗（打手）的“特别照顾”。

一部分人承受不了晕船以及恶劣的船舱环境，死在半路从而被丢下大海。

过得了海便是神仙？落了地被猪仔头骗到工作地像奴隶一样做工，工钱需要先支付工头在出发前预支的部分安家费。还要自己买做工的工具。而实际大部分安家费都被猪仔头私吞了。

另外这些猪仔头还会在当地开设“性感荷官，在线发牌。还有鱼虾蟹。”等娱乐场所，让不少原本卖身3年的人，不但没有赚到钱，还因为欠下巨额赌债，结果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同时，高强度的劳动和恶劣的环境饮食，还有严苛的管理。也是造成猪仔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后来发现拐骗不到了，部分洋买办猪仔头甚至搞起了打闷棍抢人关在铁笼里运上船。

这一趟旅途，李季濂和儿子看到了船舱里形似地狱的场景。

途中一个被船狗判定即将成为“尸体”的人被拖了出来，虽然尸体动了一下，但是仍不影响他等会就被丢下茫茫大海。

然而就这一动，让李季濂拼了命也要花钱把他从猪仔头手里给买下来。

而且这个差点被丢下海的猪仔张天赐，还是在街头摆摊被打晕后，在猪仔馆关了一段时间铁笼，等到人数够了才拉上船的。

即便侥幸到了海对岸，在猪仔头和庄园主层层盘剥和高强度劳动压榨下，部分倒下的人，却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是亚洲版的“黑奴贩运”，也是早期广东地区出国“打工”的悲惨写照。

信宜地区穷乡僻壤，又处于粤西云开大山腹地。在八分山一分水一分田的环境下，外出迁徙谋生是当时人多地少的刚需选择(好像现在也是)。

李季濂决定利用自己的锦纶泰商号优势，改善过去这些严重残害乡民的劳务派遣环境。

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声望，向广州湾（今湛江地区）法租界殖民地当局取消过境限制，方便了高州各地（当时含信宜地区）的外出农民过境。

还和船运公司联系，取得廉价船票。再先后再东镇—镇隆—高州—广州湾(湛江)—吉隆坡（马来西亚）等地区开设锦纶泰旅店。方便给往返南洋的乡亲提供服务。

最重要的是，李季濂宣布了几项重要的举措，直接让当时以层层盘剥为生的猪仔头生意逐渐萎缩，残害乡亲的行径很快便在粤西一带消失。

1.凡是经过锦纶泰下南洋的，下南洋进矿场或橡胶园之前无需提前签订合同即可上船，所有劳工都是自由身，到现场后可以再选择签订或以打零工方式工作。

2.部分特别困难交不起水脚（盘缠路费）的，锦纶泰可以提供无息贷款。

3.凡是经过锦纶泰下南洋的乡亲往返旅费都给与优惠照顾。

当时部分华工的契约书

这些务实惠民的举动，得到很多的乡亲们支持和拥护。出于对锦纶泰的信任，同时也带动了乔汇兑现（存款汇款）业务。锦纶泰也发展成集商旅、客运、劳务派遣以及银行业务为一体的集团公司。

在这个过程中，李季濂还做了一件影响了新中国橡胶业进程的小事。

在马来西亚开发橡胶种植时，他曾买下一批橡胶树苗回粤西地区种植。而这批橡胶树在高州农校校长农柳轩的精心护理下。创下巴西三叶橡胶树在北纬22度成活的记录。

这一批橡胶苗，也为新中国在外国封锁下，自力更新发展橡胶业留下了火种。

上世纪30年代初，李季濂目光从海外的矿业转移到国内。为了振兴祖国矿业，筹集十万港币，在广西南丹县大厂的深山野岭首创利物锡矿公司。

然而在探矿和筹备期间， 他不幸坠落马受伤。

1935年初，李季濂和内弟甘兼万以及女婿梁粤翘又在广西龙州探明一座水印矿场。为了让广西在乱世之中的发展尽一份力，他决定报告给广西政府交由其全权开采。

梁粤翘、李淑娴夫妇 来源：梁家集 公众号

然而到了1935年初冬，李季濂等人在广西矿场工厂开完董事长会议，顺道访问完白崇禧将军和省政府长官后，在南宁返梧州途中遭遇车祸，不幸受重伤。

由于曾经坠马的旧伤以及年事已高的情况，南宁院方建议省政府将重伤的李季濂及时送往香港救治。这一路，白崇禧将军动用了专车接送。可是最终却没能挽回逐渐下滑的病情。1936年7月3日，59岁的李季濂走完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2015年的一天，一位作家踏上了马来西亚的土地上。她拜访了李季濂的后人。补充了那段遗失在时光的部分历史，还到了那个曾经风云际会的吉隆坡，找到了那块还存于世上的锦纶泰招牌。

只可惜过去一切因下南洋而造就的风光早已消逝于岁月，今日的锦纶泰招牌是祖籍广东鹤山的林氏经营餐饮所用的店名。

新加坡的锦纶泰 来记招牌 来源：脸书 錦綸泰 來記/Kam Lun Tai Loy Kee-KiaraBay

繁华因时代机遇而起，似乎又因时代而匆匆落幕。

唯独那些曾经勇闯南洋侥幸拼搏出一番事业的早期信宜打工人，在家乡盖起的一座座碉楼，还有那个粤西最大的侨乡称呼。华侨们捐助各地学校基建留下的口碑，成为了这个时代仍能看到的点滴印记。

我所理解的善，是在那个吃人的时代能给底层打工人最大限度的尊重和保障。

救国并非要拿起枪，实业也是救国的一种。

热心于矿场种植为主的李季濂与管理着锦纶泰的幕后夫人甘固真用自己的一生，完成了这最关键的一环。

李季濂的一生，他用自己的行动，为粤西人出国打工的悲惨历史画上了句号。他们的善举不仅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在黑暗的时代中，用自身能力，点亮起一束光。”

锦江西去，独留传奇不止，供后人评判。

资料来源：

1.南洋客和他们的后裔们（上）广东人的马来西亚往事—— 向梅芳 著

（1）出任过罗定知县是采自上书著作采访后人讲述的说法，目前在1993年版本《罗定县志》对清代各知县记录为缺失状态。

2.孙中山替身李季濂的传奇人生可靠的杠杆炒股平台

发布于：广东省

• 可靠的杠杆炒股平台